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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京華私高草木蔥蘢，教學樓掩映在一片濃綠之中，高三畢業生拍完班級合照，這會三三兩兩散落在操場上。
廣播裏, 正在播放那首經典的畢業歌曲《再見》：
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
陽光, 夏天, 爬滿紅色墻頭的爬山虎, 是每個畢業季的常駐畫面。
高一二班這節課是體育, 因為高三年級拍畢業照占用了操場和田徑場，體育老師把二班學生帶去體育館，做完熱身運動，讓大家練習排球。
鄭思蕓把蔣蕎拉到體育館二樓，趴在玻璃彩窗邊上，指著下邊一個人影, “喏，你的暗戀對象在那兒。”
“你小聲點。”
蔣蕎緊張兮兮，四處張望確認旁邊沒人, 才松了口氣。
事情還得從上周說起。
那天放學，正好輪到蔣蕎做值日，她拎著垃圾桶下樓，讓鄭思蕓幫忙收拾一下她的書包。
兩人約好等會去市圖書館寫作業, 鄭思蕓從蔣蕎桌肚裏掏出剛發的試卷, 折成一沓，忽然，一張草稿紙, 從試卷夾層飄出來，落在了地上。
鄭思蕓撿起一看, 草稿紙上，是一幅人物素描。
細膩的鉛筆線條勾勒出輪廓，畫中的少年鼻梁高挺，面孔英俊鋒利，深邃的眼中，透出淡淡的疏離感。
素描只畫了上半身，少年身著京華私高的夏季校服，胸前銘牌空著，沒寫名字，也沒寫班級。
但鄭思蕓一眼就認出來了，畫中的人，是高三一班的學長，秦令舟。
這位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可以說，學校一大半的女生都喜歡他。可是，蔣蕎偷偷畫他的畫像是什麽意思？
等蔣蕎倒完垃圾回來，彼時教室沒人了，鄭思蕓把那張素描畫像擺在桌上，手指輕點。
蔣蕎看見，一瞬間，臉紅成了傍晚天邊的雲霞。
鄭思蕓大大咧咧，“小蕎，你暗戀秦令舟學長啊？”
“我沒有。”蔣蕎否認。
“還說沒有。”鄭思蕓和她好的穿一條褲子，這小姑娘什麽心思，鄭思蕓瞧一眼就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嘖嘖兩聲，“怪不得，上次高三一班籃球賽，你非拉我去看。喜歡就喜歡唄，學校裏喜歡他的女生還少嗎？這又不是什麽新鮮事。”
確實，在京華私高，喜歡秦令舟不稀奇。哪個女生不喜歡他，才真是另類。
其實，蔣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秦令舟。她和他的交集，一只巴掌就能數過來。但最近，蔣蕎總會頻繁想起他。
他誇她畫畫好看，給她買草莓千層，還不許秦書瑤欺負她……
蔣蕎心裏亂糟糟，搶過那張畫稿塞進書包，“你別亂猜了。”
“我的寶，你就說是不是嘛，如果你喜歡他的話，我幫你啊。”
……
鄭思蕓就這個問題，纏了蔣蕎好幾天，蔣蕎見躲不過去，支支吾吾認了。
高考已過，高三年級的學生拍完畢業照，之後就不來學校了。這也意味著，她可能，再也見不到他。
心口漫起一股酸澀。
蔣蕎趴在窗口，從二樓望下去，男生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初夏氣溫驟增，他穿著白色短袖襯衫，膚色冷白，臉上的笑容也淡淡的，陽光落在身上，無法消融他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冷漠。
鄭思蕓：“秦令舟學長是不是要出國？”
“大概吧。”
京華私高大部分學生都會選擇出國，聽說秦令舟年初就已經拿到美國好幾所藤校的offer了，不過具體去哪所學校還沒定。
鄭思蕓攛掇她，“那你還不趕快抓緊？”
“抓緊什麽？”蔣蕎裝傻充楞。
“告白啊。”鄭思蕓言之鑿鑿，“在他畢業之前，告白，加個微信，成不成另說嘛。”
蔣蕎杵著胳膊，“我不要。”
她不敢。
“哎，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呢？試了，至少不留遺憾。就算被他拒絕，又不會少塊肉，學校裏被他拒絕的女生還少嗎？”
鄭思蕓一直鼓勵她，但蔣蕎還是沒那個膽量。下課鈴聲響起，他們要回教室上數學課了。
從體育館出來，大部分學生都要去小賣部買水，蔣蕎讓鄭思蕓幫忙帶一瓶，她慢吞吞去衛生間。
衛生間在體育館西側，出來後，蔣蕎挑了一條林蔭小道回教學樓。這條路人不多，高大的香樟枝椏瘋長，陽光在水泥地板上投下點點斑痕。
走著走著，她忽然聽到前方，有熟悉的說話聲。
“秦令舟學長，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
一道冷淡的嗓音響起，“有什麽事，直接說。”
蔣蕎腳步頓住。
“我……我喜歡你，雖然你高三畢業馬上要出國了，我才高二，但我不擔心異地問題。而且，我明年會去找你的。”
女生遞給他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這個，還請你收下。”
秦令舟眉頭都沒皺一下，好像早就習慣了，他淡淡：“我不喜歡你，拿回去吧。”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
秦令舟：“不考慮。”
說完，秦令舟繞過女生，朝著蔣蕎的方向走來。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越來越近。蔣蕎的心跳好像淩亂的雨滴，毫無規律。
她退到一側，低頭，沈默地和秦令舟交錯走過。
哪知，秦令舟忽然開口，叫住她：“小畫家——”
“嗯？”
蔣蕎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一動不動。她回頭，見秦令舟手抄在兜裏，正擰眉看她。
“不打個招呼嗎？”
“啊？”
秦令舟扯了下唇，“啊什麽？”
他走過來，問：“你是不是要回教室？”
“是的。”
“幫個忙。”秦令舟遞給她一本數學課本，“給秦書瑤，省的我跑一趟。”
蔣蕎接過，“好。”
不遠處有男生在叫他，秦令舟沖她擡了擡下巴，“謝了。”
回到教室後，蔣蕎把數學課本給秦書瑤。秦書瑤狐疑地看她一眼，“我哥讓你給我的？”
“嗯。”
秦書瑤是個馬大哈，丟三落四，連數學課本都能弄丟，數學老師嚴厲，上他的課沒課本要被罰站的，秦書瑤只能緊急聯系秦令舟給她送課本。
因為校花評選的事，秦書瑤和蔣蕎關系有點僵。但她被秦令舟敲打過，不許搞校園霸淩。
秦書瑤當然不敢，別別扭扭地說：“謝謝你。”
蔣蕎：“不用謝。”
*
第二天是周六，鄭思蕓過生日，在江月樓定了包廂請客吃飯，來的都是同班同學，還有幾個鄭思蕓的初中小學同學。
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聚在一起很能搞事，點了幾瓶啤酒，撬開瓶蓋，一人倒一杯。
“不喝也沒事，大家隨意啊。”鄭思蕓招呼說。
蔣蕎低頭吃菜，吃白米飯，心裏想著事，不在狀態。
有人從衛生間回來，笑說：“嘿，真巧，高三一班畢業聚餐，也在江月樓，我們隔壁。”
高三一班，不就是秦令舟他們班？
蔣蕎心口“咚”的一聲悶響。
出來玩兒，大家都很嗨，不知是誰提了句：“秦令舟學長也在隔壁吧？”
“當然，我看見他了。”
“怎麽，你看上人家，要去告白啊？”
“得了吧，昨天高二的楚瀟瀟才被拒了，秦令舟學長，可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高冷。”
……
說話間，鄭思蕓看一眼蔣蕎，也不知道在暗示什麽，“拒絕就拒絕唄，至少人家有那個勇氣！都什麽年代了，女追男不丟人。”
“說得好！”
蔣蕎默默低下頭，拿起杯子喝水。誰知道她心不在焉拿錯了，喝一口，品出淡淡的麥芽香氣和苦味。
杯口還殘留著一圈泡沫，蔣蕎咽下去，才反應過來，自己喝的是啤酒。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啤酒的味道算不上好，但有點上癮，蔣蕎慢慢品，不知不覺喝完了一杯。
她感覺臉頰發燙，腦子也在轉圈，後面大家說了什麽沒聽清。
飯飽散場，一幫人說說笑笑下樓，蔣蕎磨磨蹭蹭走在最後面，腳步有點虛。
到了門口，天已經黑了。夏夜連風都是熱的，鄭思蕓問她怎麽走，蔣蕎擺擺手，“我打車。”
她掏出手機，點開常用的打車軟件，不知怎的，點成了消除游戲。
腦子暈乎乎，蔣蕎揉揉眼睛，找到一根柱子靠著，忽然，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晚風帶來淡淡的皂莢香氣，幹凈清冽，讓她瞬間清醒了幾分。
蔣蕎嘟囔：“好聞。”
“呵——”同學聚餐到一半，秦令舟無聊出來透氣，誰知道，又遇見了她，“大晚上不回家，一個人在這兒玩消消樂？小畫家，你挺有興致啊。”
蔣蕎擡頭，認出她，感覺臉頰更燙，“學長，好巧。”
是挺巧的。
暖黃路燈，照得她雙眼迷離，秦令舟擰眉，“你喝酒了？”
“一點點。”她比劃了一下，然後，順著柱子緩緩滑下去。
秦令舟眼疾手快，扶著她的胳膊撈起她，“你確定，只是一點點。”
“嗯。”蔣蕎無辜地點頭。
秦令舟：“還能走嗎？”
“能。”蔣蕎舉著手機，“我在打車。”
她點開消除游戲，劃拉兩下，撅嘴：“這個頁面怎麽和我平時用的不一樣？是不是改版了。”
“……”
這暈頭暈腦的樣子，秦令舟可不覺得她只喝了一點點，晚上，又是個姑娘，不好把人丟下不管。
秦令舟問：“你家在哪兒？”
蔣蕎報了個地址，秦令舟看眼時間，打電話讓自家司機過來。
等待的時候，蔣蕎不太安分。她站不穩，偏偏又倔強地不讓秦令舟扶，蹲坐在地上。
秦令舟只能順著她，也跟著蹲在地上。他忍不住，說她幾句：“未成年人不許喝酒，你才多大，出事了怎麽辦？”
“我……”蔣蕎揉揉鼻子，“我十六，不是小孩了。”
秦令舟輕嗤，“十六歲的小屁孩。”
“十六歲不是小屁孩，在古代，都能成親了。”
“這是二十一世紀，小畫家。”
蔣蕎沒由來地委屈，“你是嫌棄我小嗎？”
秦令舟：“你不小嗎？”
蔣蕎鼻尖泛酸，更委屈了。他們相差兩歲，明明只是兩歲，但距離怎麽那麽遠呢？
秦令舟畢業了，以後，她再也見不到他。他會有新的生活，新的女朋友，徹底忘掉小畫家。他們的生活，不會再有交集。
越想越難過，蔣蕎眼睛一紅，眼裏蓄滿了淚。
秦令舟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擡眼，發現這姑娘竟然又哭了！
“不是，你哭什麽？”秦令舟莫名其妙，遞給她紙巾：“不就是說了你幾句，是為你好。”
蔣蕎接過紙巾，點點頭，哭得更傷心。
旁邊，一對路過的老夫婦湊熱鬧，停下來指指點點，“小夥子，把你女朋友弄哭啦？你趕緊哄哄人家。”
秦令舟蹙眉，說了句：“不是女朋友。”
“那是你妹妹？”
“也不是。”秦令舟說，“學妹。”
老人家腦回路清奇，“哦，學妹和女朋友有區別嗎？你們小年輕談了就談了，遮遮掩掩什麽，當我們老了不懂嗎？”
“……”
秦令舟沒再解釋，老夫婦盯著他們兩看了一會，慢悠悠走了。
秦令舟放柔語氣，“別哭了，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蔣蕎抹了把眼淚，強行收住哭聲，“對不起，我只是……有點難過。”
“難過什麽？”秦令舟又遞給她一張紙巾，“秦書瑤欺負你了？”
“沒有。”
“那是為什麽？”
蔣蕎擡起潮濕的雙眼，定定看著他。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可能是酒精，也可能是洶湧的情緒，總之一時間，口無遮攔，小聲：“因為我舍不得你。”
她的表情誠懇，真摯，甚至有點可憐。蔣蕎繼續剖白自己的內心，“我……喜歡你打籃球的樣子，喜歡你叫我小畫家，喜歡你給我買草莓千層，也喜歡……每天看見你。”
高中一年以來，和他幾次交集，點點滴滴刻在心上，成為深深的烙印。
沈默，長久的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夜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道路上車流擁堵，緩慢，仿佛連帶著空氣，都凝滯了。
秦令舟克制著情緒，“你什麽意思？”
蔣蕎凝視他的眼睛，“我不想只是你的學妹，因為，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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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沒有機會
跟你說一聲再見
……
陽光, 夏天, 爬滿紅色墻頭的爬山虎, 是每個畢業季的常駐畫面。
高一二班這節課是體育, 因為高三年級拍畢業照占用了操場和田徑場，體育老師把二班學生帶去體育館，做完熱身運動，讓大家練習排球。
鄭思蕓把蔣蕎拉到體育館二樓，趴在玻璃彩窗邊上，指著下邊一個人影, “喏，你的暗戀對象在那兒。”
“你小聲點。”
蔣蕎緊張兮兮，四處張望確認旁邊沒人, 才松了口氣。
事情還得從上周說起。
那天放學，正好輪到蔣蕎做值日，她拎著垃圾桶下樓，讓鄭思蕓幫忙收拾一下她的書包。
兩人約好等會去市圖書館寫作業, 鄭思蕓從蔣蕎桌肚裏掏出剛發的試卷, 折成一沓，忽然，一張草稿紙, 從試卷夾層飄出來，落在了地上。
鄭思蕓撿起一看, 草稿紙上，是一幅人物素描。
細膩的鉛筆線條勾勒出輪廓，畫中的少年鼻梁高挺，面孔英俊鋒利，深邃的眼中，透出淡淡的疏離感。
素描只畫了上半身，少年身著京華私高的夏季校服，胸前銘牌空著，沒寫名字，也沒寫班級。
但鄭思蕓一眼就認出來了，畫中的人，是高三一班的學長，秦令舟。
這位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可以說，學校一大半的女生都喜歡他。可是，蔣蕎偷偷畫他的畫像是什麽意思？
等蔣蕎倒完垃圾回來，彼時教室沒人了，鄭思蕓把那張素描畫像擺在桌上，手指輕點。
蔣蕎看見，一瞬間，臉紅成了傍晚天邊的雲霞。
鄭思蕓大大咧咧，“小蕎，你暗戀秦令舟學長啊？”
“我沒有。”蔣蕎否認。
“還說沒有。”鄭思蕓和她好的穿一條褲子，這小姑娘什麽心思，鄭思蕓瞧一眼就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嘖嘖兩聲，“怪不得，上次高三一班籃球賽，你非拉我去看。喜歡就喜歡唄，學校裏喜歡他的女生還少嗎？這又不是什麽新鮮事。”
確實，在京華私高，喜歡秦令舟不稀奇。哪個女生不喜歡他，才真是另類。
其實，蔣蕎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秦令舟。她和他的交集，一只巴掌就能數過來。但最近，蔣蕎總會頻繁想起他。
他誇她畫畫好看，給她買草莓千層，還不許秦書瑤欺負她……
蔣蕎心裏亂糟糟，搶過那張畫稿塞進書包，“你別亂猜了。”
“我的寶，你就說是不是嘛，如果你喜歡他的話，我幫你啊。”
……
鄭思蕓就這個問題，纏了蔣蕎好幾天，蔣蕎見躲不過去，支支吾吾認了。
高考已過，高三年級的學生拍完畢業照，之後就不來學校了。這也意味著，她可能，再也見不到他。
心口漫起一股酸澀。
蔣蕎趴在窗口，從二樓望下去，男生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初夏氣溫驟增，他穿著白色短袖襯衫，膚色冷白，臉上的笑容也淡淡的，陽光落在身上，無法消融他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冷漠。
鄭思蕓：“秦令舟學長是不是要出國？”
“大概吧。”
京華私高大部分學生都會選擇出國，聽說秦令舟年初就已經拿到美國好幾所藤校的offer了，不過具體去哪所學校還沒定。
鄭思蕓攛掇她，“那你還不趕快抓緊？”
“抓緊什麽？”蔣蕎裝傻充楞。
“告白啊。”鄭思蕓言之鑿鑿，“在他畢業之前，告白，加個微信，成不成另說嘛。”
蔣蕎杵著胳膊，“我不要。”
她不敢。
“哎，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呢？試了，至少不留遺憾。就算被他拒絕，又不會少塊肉，學校裏被他拒絕的女生還少嗎？”
鄭思蕓一直鼓勵她，但蔣蕎還是沒那個膽量。下課鈴聲響起，他們要回教室上數學課了。
從體育館出來，大部分學生都要去小賣部買水，蔣蕎讓鄭思蕓幫忙帶一瓶，她慢吞吞去衛生間。
衛生間在體育館西側，出來後，蔣蕎挑了一條林蔭小道回教學樓。這條路人不多，高大的香樟枝椏瘋長，陽光在水泥地板上投下點點斑痕。
走著走著，她忽然聽到前方，有熟悉的說話聲。
“秦令舟學長，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
一道冷淡的嗓音響起，“有什麽事，直接說。”
蔣蕎腳步頓住。
“我……我喜歡你，雖然你高三畢業馬上要出國了，我才高二，但我不擔心異地問題。而且，我明年會去找你的。”
女生遞給他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這個，還請你收下。”
秦令舟眉頭都沒皺一下，好像早就習慣了，他淡淡：“我不喜歡你，拿回去吧。”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嗎？”
秦令舟：“不考慮。”
說完，秦令舟繞過女生，朝著蔣蕎的方向走來。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越來越近。蔣蕎的心跳好像淩亂的雨滴，毫無規律。
她退到一側，低頭，沈默地和秦令舟交錯走過。
哪知，秦令舟忽然開口，叫住她：“小畫家——”
“嗯？”
蔣蕎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一動不動。她回頭，見秦令舟手抄在兜裏，正擰眉看她。
“不打個招呼嗎？”
“啊？”
秦令舟扯了下唇，“啊什麽？”
他走過來，問：“你是不是要回教室？”
“是的。”
“幫個忙。”秦令舟遞給她一本數學課本，“給秦書瑤，省的我跑一趟。”
蔣蕎接過，“好。”
不遠處有男生在叫他，秦令舟沖她擡了擡下巴，“謝了。”
回到教室後，蔣蕎把數學課本給秦書瑤。秦書瑤狐疑地看她一眼，“我哥讓你給我的？”
“嗯。”
秦書瑤是個馬大哈，丟三落四，連數學課本都能弄丟，數學老師嚴厲，上他的課沒課本要被罰站的，秦書瑤只能緊急聯系秦令舟給她送課本。
因為校花評選的事，秦書瑤和蔣蕎關系有點僵。但她被秦令舟敲打過，不許搞校園霸淩。
秦書瑤當然不敢，別別扭扭地說：“謝謝你。”
蔣蕎：“不用謝。”
*
第二天是周六，鄭思蕓過生日，在江月樓定了包廂請客吃飯，來的都是同班同學，還有幾個鄭思蕓的初中小學同學。
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聚在一起很能搞事，點了幾瓶啤酒，撬開瓶蓋，一人倒一杯。
“不喝也沒事，大家隨意啊。”鄭思蕓招呼說。
蔣蕎低頭吃菜，吃白米飯，心裏想著事，不在狀態。
有人從衛生間回來，笑說：“嘿，真巧，高三一班畢業聚餐，也在江月樓，我們隔壁。”
高三一班，不就是秦令舟他們班？
蔣蕎心口“咚”的一聲悶響。
出來玩兒，大家都很嗨，不知是誰提了句：“秦令舟學長也在隔壁吧？”
“當然，我看見他了。”
“怎麽，你看上人家，要去告白啊？”
“得了吧，昨天高二的楚瀟瀟才被拒了，秦令舟學長，可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高冷。”
……
說話間，鄭思蕓看一眼蔣蕎，也不知道在暗示什麽，“拒絕就拒絕唄，至少人家有那個勇氣！都什麽年代了，女追男不丟人。”
“說得好！”
蔣蕎默默低下頭，拿起杯子喝水。誰知道她心不在焉拿錯了，喝一口，品出淡淡的麥芽香氣和苦味。
杯口還殘留著一圈泡沫，蔣蕎咽下去，才反應過來，自己喝的是啤酒。
這是她第一次喝酒，啤酒的味道算不上好，但有點上癮，蔣蕎慢慢品，不知不覺喝完了一杯。
她感覺臉頰發燙，腦子也在轉圈，後面大家說了什麽沒聽清。
飯飽散場，一幫人說說笑笑下樓，蔣蕎磨磨蹭蹭走在最後面，腳步有點虛。
到了門口，天已經黑了。夏夜連風都是熱的，鄭思蕓問她怎麽走，蔣蕎擺擺手，“我打車。”
她掏出手機，點開常用的打車軟件，不知怎的，點成了消除游戲。
腦子暈乎乎，蔣蕎揉揉眼睛，找到一根柱子靠著，忽然，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晚風帶來淡淡的皂莢香氣，幹凈清冽，讓她瞬間清醒了幾分。
蔣蕎嘟囔：“好聞。”
“呵——”同學聚餐到一半，秦令舟無聊出來透氣，誰知道，又遇見了她，“大晚上不回家，一個人在這兒玩消消樂？小畫家，你挺有興致啊。”
蔣蕎擡頭，認出她，感覺臉頰更燙，“學長，好巧。”
是挺巧的。
暖黃路燈，照得她雙眼迷離，秦令舟擰眉，“你喝酒了？”
“一點點。”她比劃了一下，然後，順著柱子緩緩滑下去。
秦令舟眼疾手快，扶著她的胳膊撈起她，“你確定，只是一點點。”
“嗯。”蔣蕎無辜地點頭。
秦令舟：“還能走嗎？”
“能。”蔣蕎舉著手機，“我在打車。”
她點開消除游戲，劃拉兩下，撅嘴：“這個頁面怎麽和我平時用的不一樣？是不是改版了。”
“……”
這暈頭暈腦的樣子，秦令舟可不覺得她只喝了一點點，晚上，又是個姑娘，不好把人丟下不管。
秦令舟問：“你家在哪兒？”
蔣蕎報了個地址，秦令舟看眼時間，打電話讓自家司機過來。
等待的時候，蔣蕎不太安分。她站不穩，偏偏又倔強地不讓秦令舟扶，蹲坐在地上。
秦令舟只能順著她，也跟著蹲在地上。他忍不住，說她幾句：“未成年人不許喝酒，你才多大，出事了怎麽辦？”
“我……”蔣蕎揉揉鼻子，“我十六，不是小孩了。”
秦令舟輕嗤，“十六歲的小屁孩。”
“十六歲不是小屁孩，在古代，都能成親了。”
“這是二十一世紀，小畫家。”
蔣蕎沒由來地委屈，“你是嫌棄我小嗎？”
秦令舟：“你不小嗎？”
蔣蕎鼻尖泛酸，更委屈了。他們相差兩歲，明明只是兩歲，但距離怎麽那麽遠呢？
秦令舟畢業了，以後，她再也見不到他。他會有新的生活，新的女朋友，徹底忘掉小畫家。他們的生活，不會再有交集。
越想越難過，蔣蕎眼睛一紅，眼裏蓄滿了淚。
秦令舟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擡眼，發現這姑娘竟然又哭了！
“不是，你哭什麽？”秦令舟莫名其妙，遞給她紙巾：“不就是說了你幾句，是為你好。”
蔣蕎接過紙巾，點點頭，哭得更傷心。
旁邊，一對路過的老夫婦湊熱鬧，停下來指指點點，“小夥子，把你女朋友弄哭啦？你趕緊哄哄人家。”
秦令舟蹙眉，說了句：“不是女朋友。”
“那是你妹妹？”
“也不是。”秦令舟說，“學妹。”
老人家腦回路清奇，“哦，學妹和女朋友有區別嗎？你們小年輕談了就談了，遮遮掩掩什麽，當我們老了不懂嗎？”
“……”
秦令舟沒再解釋，老夫婦盯著他們兩看了一會，慢悠悠走了。
秦令舟放柔語氣，“別哭了，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蔣蕎抹了把眼淚，強行收住哭聲，“對不起，我只是……有點難過。”
“難過什麽？”秦令舟又遞給她一張紙巾，“秦書瑤欺負你了？”
“沒有。”
“那是為什麽？”
蔣蕎擡起潮濕的雙眼，定定看著他。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可能是酒精，也可能是洶湧的情緒，總之一時間，口無遮攔，小聲：“因為我舍不得你。”
她的表情誠懇，真摯，甚至有點可憐。蔣蕎繼續剖白自己的內心，“我……喜歡你打籃球的樣子，喜歡你叫我小畫家，喜歡你給我買草莓千層，也喜歡……每天看見你。”
高中一年以來，和他幾次交集，點點滴滴刻在心上，成為深深的烙印。
沈默，長久的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夜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道路上車流擁堵，緩慢，仿佛連帶著空氣，都凝滯了。
秦令舟克制著情緒，“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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